“爸那个时候脾气不好，对咱们俩总是鼻子不是鼻子，眼睛不是眼睛的，我那时候都想咱俩可能不是亲生的，哈哈哈”她停了一下“可是你可能也不知道，他变了”

“变老了”

“鬓角我都看见白头发丝儿了，不过妈还是那个性子，还是那么软软的，总让你有种对着空气打拳头的感觉，就像是被高高举起又被轻轻放下的不痛快，你说这俩人怎么过这辈子的呢，从性格来说这俩人完全不合适啊，你说是吧”

“不过总感觉好像很久没看着他们俩了”

“你还记不记得，咱俩上小学的时候，你也住过一次院，还因为什么你记得吗？”

“就因为我说，我要吃鸟蛋”

“那么高的树，你说爬就爬上去了”

“可是太高了，你下不来了。你在树上都吓哭了，你在上边哭，我就在下边哭”

“爸去接咱俩的时候，爸还没说话呢，就看了咱俩一眼，咱俩就谁都不敢哭了”

“爸就说”她清了清了嗓子，学着爸爸的语气说“滚下来”

“你就憋吃憋吃的抿着嘴，一点点往下挪”

“本来爬的挺好的，你说你怎么爬一半就掉下来了呢，爸都没接住你”

她笑了笑说“你挂了2个月的石膏，脸还挂了彩，你说喜欢你的小姑娘都不喜欢你了”

“诶，还有，你还记得那年你捅马蜂窝那事儿吗？”她笑了一会说“不行，我现在想想都想笑”

“脸肿得就留俩缝，一个是嘴，一个是鼻子，哈哈哈哈，眼睛都看不见了”

“哈哈哈哈，太逗了”

“你说你小时候怎么那么聪明呢？而我就是那个怎么学也不会的那种人，同是一个爸妈，怎么这么不公平呢？不过那时候成绩一出来你就到处帮我藏卷子，后来你嫌麻烦，你就在爸办公室偷了一张他签字的纸，后来临摹的还有模有样的，估计爸现在都不知道，为什么老师给他打电话安慰他心挺宽吧，哈哈哈。不过后来还是知道了吧？反正你又挨揍了”

“还有那年，就咱们家门口那条护城河，那时候总出事，你不信邪，非得拉着我去，我被淹了，你被爸打的好几天不敢坐凳子”

“不过从那之后，我就有点怕水，后来有个人说要教我游泳，不过我没学会他就走了”

“说远了”

“那年，我被同学欺负，你帮我打架，结果敌不寡众，咱俩灰不溜秋回家的时候，爸就拿着扫把堵门口死活不让咱俩进门，哈哈哈哈，也不知道他较个什么劲儿”

“咱们俩都从骨子里继承了妈妈的懦弱。爸总是觉得咱们俩没骨气，非要你去当兵，一皮鞭一皮鞭的往你身上抽，你就盯着我狠狠地咬牙，始终就俩字‘不去’”

“诶呦，哥！你是真帅！”

“但胳膊拧不过大腿，爸说你老护着我，永远长不大，非要你去那个什么破封闭私立，你去了多久，我就跟爸闹了多久，直到现在这疙瘩也解不开”

“高中那会儿，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看中央5看的，你说你要走职业选手的路，我就每天都担心有一天会是这样的。万恶的墨菲定律真的挺讨厌的”

“后来爸工作调动，本来也是要把咱俩都带上的，为啥后来没带我也不知道了”

“不过还好，你还在”

“哥”她停了停“我现在能想起的就这么多了，你也醒醒吧，我一个人说的有点累啊”

“哥，睡够了就起来吧”她侧过身对着他，借着月光看着他有些脱相的脸“你都瘦了”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到鬓脚

“哥，快过年了，你要是再不醒，爸就真的要把你接走了！然后今年过年就剩我一个人住那个屋子了，太空了”她躺平瞪着天花板“不过你要是醒了，今年过年咱俩回家过吧”

屋子里静悄悄的，门外一阵快速杂乱的脚步，护士大喊医生

有谁哭了

她又想起来很多往事，有趣的，难忘的，但她不想说了

她松开他的手，背着他蜷起了身体

“哥”

“我想你啊”

“醒醒啊你”

“你就不想我的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