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璧覆上他的手,骤然发觉他指尖微凉,轻手轻脚将胤祚往里抱了抱,而后拍拍身侧空出来的位置,掀起被子一角,“来,您躺下,咱们好说话的。”
被子里的暖意夹裹着她身上如兰似麝的香气袭上,皇帝心中柔软,依言躺在她身边,他这一辈子,二十八岁了,第一次陪着妃嫔、陪着儿子,三个人又亲香、又和暖地躺在一起,像是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夫妻,抱着沉睡的孩儿,诉说一日的甘苦收获。
灵璧微微侧身,拍哄着梦中噫语的胤祚,“奴才本以为您今日不会回来了。”
映着微弱的烛光,皇帝看着她纤细的脖颈、如云的青丝,眼中满是脉脉温情,“自生下胤祚,你一年多再没有孕,朕在雄县,忽听说你有了身孕,十分高兴,行宫也住不下去了,只想回宫看你。”
灵璧浅笑,忽想起一事,“……明尚,去后,和硕格格便被接回了安亲王府,昨儿听说生了一位姑娘,太皇太后念及安亲王功劳,亲自赐名绮。”
皇帝只点了点头,身边如此安逸舒心,连日的案牍劳形下,他已有了睡意,只道了声极好,便陷入沉睡。
灵璧听着他徐缓的呼吸声,却一时难以入眠,如胤祚和自己腹中这个孩子自然是幸运的,父母双全,可那绮呢?襁褓之中父母违,她方才未说完的后半句,在这静静的夜里,低声吐出,“……孩子一降生,格格便殉夫而去,三尺白绫,了断此生了。”
只是这样的话却再也提不得了,太皇太后下了懿旨,对外只说和硕格格是难产而亡,再不许提起自戕之事,至于孩子,到底是皇家血脉,不容轻忽,自此以后便养在安亲王府,由外祖母照顾。
这一生那样长,可若是没了那个能相伴的人,其实也很短暂,无论春花灿烂、或是冬雪绵绵,落入离人眼中,尽是血泪。她向后缩了缩,靠在皇帝结实的臂膀之上,有清幽的叹息于空寂的大殿内低回。
次日,皇帝处理完政务,想着出巡一月,虽日日往慈宁宫送请安书信,但到底未至慈宁宫问安,便特特地去了。太后正陪着太皇太后说话,皇帝一一问过,这才坐定,太皇太后笑眼看他,“昨儿私开宫门的事儿打量我不知道呢?特地早一日回来,看过了,怎么样?”
皇帝垂首,脸上露出笑意,“皇太太烛照千里,孙儿不敢欺瞒,德嫔有孕,孙儿自然欢喜。”
太皇太后道:“你有个可心的人,哀家替你高兴,人不能把日子过得太独了,皇帝也是一样。不过,”她含笑转口,“有的人在你手里过得幸福顺遂,可有的人如今还是凄风苦雨,对影成三人,自然雷霆雨露,俱是君恩,可你也不能只施雷霆,不加雨露啊。”
皇帝面上的笑容一滞,他自是以后太皇太后说得是佟佳氏,“孙儿已经听从您的意思,晋封她为皇贵妃,再多的,孙儿不想施与。”
“不不不,”太皇太后摇头,指向太后,“今儿哀家不是为了仙儿求你,是有人为了旁的人求你。”
皇帝忙站起身,“皇太太、皇额涅对孙儿有教养扶持之恩,若说一个求字,叫孙儿无地自容了,皇额涅有任何吩咐,请讲就是。”
皇太后下意识看向太皇太后,见她颔首,这才道:“宜嫔那孩子心直口快,她从前为明尚求情实在不该,可皇帝也禁了她大半年的足,明尚一家也受到了惩戒,能不能,”她嗫嚅着,“把宜嫔那孩子放出来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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