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再往西走半日,就到了西辽南都青峡城。
李骞道,他们受东家所雇,一直来往西辽和祁做生意,这回恰好遇到东边打仗,货物大部分散失,只能灰溜溜再回来。
老汉却并不知道哪儿在打仗,甚至不知兴叶城王庭已经易主。
对百姓来说,谁做王,生活没有什么两样,还是同样放牧,拿牛羊进城换粮。
提起西辽王庭的汉人军师,老汉倒是熟稔,骄傲道:“军师会治国,自从军师来了,一头羊就能换过去双倍的青稞米。”
燕然飞苦笑:“所以为了不叫胡人百姓受战争之苦,他把战场放到了祁境。”
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,五人休憩后便告辞继续西行。
循着一路未断的车辙痕迹,很快到了青峡城。
“你如何确定,世宗在南都?”瞧着依稀见到的城墙,燕然飞问杨烟。
杨烟手中提着个木棍探路,捡起地上洒落的几粒粮食:“这或许就是从关南抢来的粮草,大批量运入城中 ,说明城内定有重兵。而大量驻兵护着的,除了世宗,还能有谁?”
几人在暗处观察一阵子,发现城门守卫极其森严,冰天雪地的冬日本就没什么人出入,城门紧闭着,只有城墙上伫立着背弓弩及佩弯刀、神情肃穆的巡逻军人。
仿佛印证了猜测,寻到‘贼雀子’眉目,几人松了一口气,开始计划入城。
——
好不容易熬到天黑,某处拐角僻静,几根爬墙索轻盈丢上城墙垛内。
五人很快攀援上城墙,猫身向前,再从另一边翻下去。
四人已顺利下来,等着最后的刘北。
偏巧刘北向下爬墙时,身后背的包袱卡在城墙上,他抬身准备动动包裹,迎面就与一个巡逻士兵四目相对。
弓弩立刻飞出,刘北吓得手上一松,人就直直从高墙掉落下来。
燕然飞来不及多想,腾跃向高处去接刘北,杨烟捂住想要惊叫的嘴,只见那胡人士兵放弩箭后立刻向下探头,见到墙下有人,一声胡哨破空而鸣。
杨烟向上伸手,袖中飞出袖箭,李骞也扔出飞镖——
胡哨戛然而止。
士兵的头自城垛上耷拉下来。
燕然飞接住刘北,已平安落地。
可仅仅一声哨响,便引来城墙上数名巡逻士兵,火把光亮照耀到地面。
“下头有可疑人!”扳过死去的士兵身子,有人叫道。
“此处难留,速速离开!”一看形势不对,邱大仙带着他们转头就跑。
可才穿出一片树丛,眼前已经赶来一队五六个兵将,个个人高马大,皆从头至脚护着一身铁甲,头盔上插了鹰羽。
李骞脸上一凛,抽刀挡在他们面前:“你们快走。”
燕然飞也提刀摆开架势:“哪有叫将军冲在前的道理——”
话没说完,西辽士兵已执弯刀砍来,和两人斗在一起,刘北准备护送杨烟和邱大仙离开。
一名士兵又要吹哨喊人,杨烟急急塞进袖箭筒一支小箭,刚要拨动弹片,却见士兵突然口吐鲜血,无声无息死了过去。
眼前倏然落下个黑衣人影,未有犹豫也加入战斗,耀着火光的丝线一出,三两下便帮着解决了几个士兵。
“阿……你还没走?”杨烟从恍惚中抽离,问。
刘子恨却没时间回答她,只道:“把尸体拖走,否则会引来全城搜捕。”
几人未再犹疑,将尸体藏入树丛间,又扒下士兵的铠甲套在身上。
刚巧六个士兵,一人套了一件。
只有杨烟个子太小,铠甲拖了地,走一步就在石头地上擦出稀里哗啦声响。
“姐姐,过来我给你卷卷。”刘北忍住笑意,躬身要去扯铁甲,却被刘子恨抢了先。
他在她身前蹲下,不知用了什么工具,迅速一片片卸去两排铁片,调整到合适长度。
“走吧。”刘子恨说。
杨烟只能“哦”一声,乖乖跟上。
几人拐出树丛,扶住腰上弯刀,学胡人列着队,正大光明走了出去,走着走着便顺势拐进处偏僻小巷。
-
李骞这才腾出心力问:“刘少侠还未回京复皇命?”
刘子恨言简意赅:“已修书回京。”
“是将军叫你助力我们?”燕然飞有些疑惑,“为何一路上不与我们同行?”
刘子恨不置可否,向前快走几步。
只有邱大仙瞧了瞧覆着铠甲慢吞吞挪动的杨烟,目光有些复杂。
李骞后知后觉猛然想起什么,道:“铁甲和羽胄,本是重骑兵配置。南都驻的竟是西辽精锐重骑兵?”
此言一出,众人便怔愣一瞬,刚刚那些兵将的确不像普通守城兵。
“难不成,将军推算错了?”燕然飞接着推测,“咱们一直在寻找精锐兵力布防,或许攻打西南后,西辽军只是派小股兵力佯装向北,最精锐重兵却直接调转回了西辽。”
刘北望了望燕然飞,又望了望李骞,已然目瞪口呆。
杨烟伸手进铠甲,抽出随身带的舆图,邱大仙点了火折,几人扑在地上仔细研究起来。
“也就是说,西辽没打算再抢潼津关,而是拖延些时间,叫仲家军向北布防,再从关南渡河,迂回到南都和主力军汇合,直接杀回兴叶城。” 杨烟拿手指推演出新的路线。
“如此,既能掠了财物粮草,又能完美避开仲家军。”刘北终于插上一句嘴,“可,只凭一小股兵力能打得过南边的镇西军吗?”
杨烟却笑笑:“镇西军会放他们走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人心。”两个人答得异口同声。
一个是杨烟,一个却是一直沉默的刘子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