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肇目光幽深:“你在教孤为君之道?”
“不敢,我只是提醒殿下——”薛绥抿唇而笑,“罗寰虽贪,却未涉萧家大案。若此时逼死了他,户部剩下的烂账反倒无人填补。”
皇帝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。
拿钱买条命,充盈国库解西疆之困,皆大欢喜。
李肇忽而一笑:“平安若为男子,宰执之位也坐得。”
薛绥不知他听进去几分,眼见更漏将尽,便缓缓慢慢躺下去,侧身背对着他。
“殿下请便吧,我乏了。”
李肇微微一愣。
从来只有他赶人,生平第一次被人赶。
这薛六行事大胆,倒反天罡……
咋就这么遭人稀罕呢?
情蛊误他!
第二天,薛绥刚起,李桓便负着手来了檀秋院。
她赶忙更衣梳妆,出门迎接,“王爷今日来得好早,可是有什么要紧事?”
李桓面露微笑,和颜悦色,坐在梨木椅上,姿态优雅闲适。薛绥从他脸上看不出端倪,便知他是为了旧陵沼的事而来。
她福了福身,“不知王爷何时有空,我约邱先生面谈?”
李桓果然温和地笑开了,说道:“本王休沐半月,随时恭候。”
薛绥暗自思忖。
萧璟重伤、罗寰入狱、永丰仓走水,这一系列棘手案子,皇帝怕是不想李桓受到牵连,才让他回家休养,以避风头。
果然是皇帝的好大儿。
她浅浅一笑,说道:“那容我妥善安排,约好时日,便知会王爷。”
李桓坐了一盏茶的工夫,吃了些点心,这才满意地离去。
第三日黄昏时分,李桓又来了。
他也不拐弯抹角,悠然自得地坐下,与薛绥对弈,顺便询问诏使之事。
薛绥回他,说已差人将信交给邱先生,他才微微点头,再次对弈两局,等用过晚膳后才离去。
第四日黄昏,李桓再度准时前来。
薛绥这回给了他确切消息。
“明日巳时,与邱先生约在清风阁。”
李桓点点头,对弈到夜深了才尽兴而归。
如此一来,不过短短几日,平安夫人深得端王爱重,宠冠后宅的消息便不胫而走。
端王府里,人人见到她都恭敬有加,无人不知她是端王宠姬,风光无限。
第五日,薛绥顶着众人艳羡的目光,坐上了李桓的马车,与他同往清风阁。
邱先生早早候在二楼的雅间里,他身着一袭灰色宽袍,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,手行揖礼,深深一躬。
“小人有眼不识泰山,上次多有得罪,还望王爷大人大量,宽宥小人。”
李桓满脸和气,笑着摆了摆手,说道:“邱先生言重了,是本王考虑不周,未曾道明身份,怠慢了先生。”
邱先生诚惶诚恐,战战兢兢地请坐上茶,又瞥了薛绥一眼,掏出上次从李桓处收受的银锭子,双手奉上。
“还请王爷笑纳……”
李恒爽朗一笑,将银钱推还给他。
“既是生意往来,这便是先生该得的酬金,岂有收回之理?”
邱先生不尴不尬的接过银子,赔着笑,唯唯诺诺,与上次相见不同,好似换了个人似的。
“王爷唤小人前来,还是为了在旧陵沼做买卖的事?”
李桓没有正面回应,只道,“本王有要紧事,想求见诏使。”
邱先生捻着胡须,“诏使平素不见外人。但找人难,传个话倒不成问题。王爷有事吩咐,尽管开口,鄙人定将消息捎到诏使手上……”
李桓嘴角上扬,似笑非笑:“既然先生能捎信,为何本王便不能见人?”
邱先生言辞诚挚,“不瞒王爷,小人也见不到诏使。只是在旧陵沼做买卖……嘿,三教九流、贩夫走卒,各有各的门道。我若把线人给了王爷,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,往后还如何立足?”
李桓微微颔首,思忖片刻,突然笑道:“皇祖母的生辰快到了,本王想找那件九龙戏珠琉璃盏,当做寿礼。那物什数十年来一直被视为祥瑞,传闻遗落在前朝皇陵,为北斗七门所获,如今想找回来,怕是只有诏使办得到了……”
第一次交易,他没有提私隐的要求,随便寻的借口。
邱先生心中有数,拍着胸脯保证。
“此事包在鄙人身上,不管成与不成,三日后,定回王爷的话。”
李桓含笑递上一袋金叶子:“有劳。”
双方客套几句,邱先生收下钱袋,与他拱手拜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