池辛夷故意斜了一眼燕妃,她这会儿的脸色也不大好,面前的餐食都没怎么动,许是吃不下。
但这宴会刚开始,她也不能离场,只能忍着。
伺候燕妃的宫女见她脸色愈来愈差,也怕了,“娘娘,不妨您就同贵妃娘娘说一声吧,您现在的身子要紧。”
“不用,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清楚,我说还能待就是能待,你别多嘴。”
燕妃固执,宫女也没办法替她做决定。
转眼到了戌时。
三刻。
男宾席上已有人起了酒意,开始胡言乱语。
安王首当其冲,口不择言道:“难得一见这后宫春色,没想到皇兄竟藏着这样的美人。”
安王指向燕妃,眼里醉意明显。
燕妃尴尬不已,只能用帕子掩面。
陆景逸用阴冷的眼神制止,没想到安王不以为然,反倒继续说着胡话,“陛下赐给臣弟的王妃跑了,不如再送臣弟一个吧。”
他虽没有明着说,陆景逸也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。
陆景逸面露冷笑之意,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,声音放低,“九弟!”
“这是朕的燕妃,肚里怀着朕的皇子。”
安王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,紧接着又恬不知耻的说道:“皇兄后宫佳人众多,少一个燕妃也不要紧吧。”
说罢,他用筷子夹起盘里的饺子,故意手滑,让圆润饱满的饺子掉在地上,嘴角却没半点惋惜的神色,“这民间有句俗话说得好,好吃不过饺子,好玩不过嫂子,臣弟就想要燕妃。”
“胡闹!”陆景逸忍无可忍,“来人,安王醉了,把他扶下去醒酒!”
像安王这样的人,只能被御林军唬住。
他被架着离开时,也不忘对燕妃挤眉弄眼。
这画面让陆景逸十分不适应,再看燕妃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冷漠。
燕妃也慌的很,她没想到自己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,竟会遭此横祸。
就算她不明白这皇家之前的恩怨,也听说过当今陛下与其弟安王不合许久。
安王当众调戏他,在陆景逸眼里,同挑衅无异。
燕妃的担心不止于此。
她轻咬红唇,笑不出来,迟疑片刻,虚扶一把起身,“陛下,妾身子实在不适,想......”
话还没说完,陆景逸蹙的眉瞬间成了死结,语气中隐有严厉,“朕不是早就说过,你身子要是真的不舒服,不必来赴宴,怎么朕的话到你耳中成了耳旁风?”
“妾......”
池辛夷默默看着这一场闹剧,尽量克制自己想笑的冲动,唇角有意无意地勾起一抹讽笑,“大过年的,燕妃妹妹何必跟陛下对着干呢。”
燕妃无言以对,只好讪讪坐下。
与燕妃积怨已久的李婕妤非要来添一把火,“燕妃莫不是觉得冷了?”
这声音不大不小,刚刚传进陆景逸耳中,“既然这样,再给她添两个火盆。”
内务府主管立马让手下去添银丝炭,添的足足的,生怕燕妃真冷着冻着。
实际上,燕妃并不冷,甚至烤的有些闷热,但她又没办法拒绝皇上的好意,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安排。
只是她越烤越头晕,连口水都喝不下去,只能用手托着脑袋,不让自己晕过去。
“娘娘,您多少吃两口吧,您就算不饿,您肚里的孩子还要吃饭呢。”
“实在吃不下。”
燕妃只抬了半扇眼,瞥见桌上的半只猪蹄,更倒胃口了。
“把这菜也撤下。”
池辛夷一边同太后闲聊,一边关注燕妃的状态,见她的疲惫不像装的,桌上的菜也没怎么动。
她看了眼觅儿,“你去同膳房的人说一声,给燕妃换一些爽口的小食,再上些水果。”
陆景逸侧耳听见她的指令,眸光几不可微的颤了一下,如鹰般犀利的眼神落在池辛夷身上,“朕也吃腻了这些菜,元贵妃有空关心燕妃,怎么不关心关心朕呢?”
池辛夷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。
故意装听不懂,“陛下吃腻了这些菜?那就是膳房的人安排不妥了。”
陆景逸嘴唇下撇,“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“那就是刘公公的错,身为陛下的掌事太监,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陛下的需求,他该罚!”
刘无德闻声,两腿一软,“贵妃娘娘,奴才该死,奴才这就给陛下换菜。”
太后听到动静,侧过头,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无事,母后不必在意。”
陆景逸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,竟然跟她扯这些闲话,要传出去,还不够丢人的。
“算了,朕随口一说罢了,不必兴师动众。”
帝王心一会儿一个变,这边刘无德刚舒口气,下一秒又紧张起来。
“陛下,燕妃娘娘好像真的不大好。”
在刘无德提醒之前,池辛夷已经发现了异样。
燕妃额头直冒虚汗,脸色惨白,嘴唇无半点血色,还有些青紫。
她把腰弯成月牙弧度,前胸顶在桌上,额间碎发散开,眼神已有些涣散。
“娘娘!娘娘您怎么了!”
宫女一着急,竟吼出声。
周围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下来,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燕妃。
燕妃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,用手捂住腹部,嘴唇哆嗦。
池辛夷攥紧拳头,看向身边的男人,也提高音量,“快宣太医!”
除夕夜,太医院当值的只有两名八品医师,医师一听燕妃有流产的先兆,也慌了。
但是他们也没办法,谁让他们倒霉,轮到了今天值班。
其他的太医都出宫寻亲人过年了,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背着药箱去池辛夷的钟粹宫。
因为御花园离钟粹宫最近,池辛夷暂时让人先把燕妃抬到了钟粹宫偏殿。
医师来后,一把脉,不得了。
“回禀太后、陛下、贵妃,燕妃娘娘这是中毒了。”
“中毒?”
池辛夷眸光一暗,整场宴会皆为她安排,就连这饭菜她也找人验了,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,让人趁机下毒。
为何要挑燕妃下手?
太后的重心却不在下毒上,她神色焦急,“那孩子呢?孩子可能保得住?”
两名医师面面相觑,“微臣只能尽力。”
陆景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,眼神却已说明一切。
池辛夷替他开口,“保住皇子,重重有赏!”
医师紧张地额心冒汗,倘若保不住,他们的头也保不住了。
整个钟粹殿的宫女全都进屋帮忙,只留觅儿伴在池辛夷身边,没多大会儿,银雀急匆匆的从偏殿赶到正殿,一进门就跪在地上,“不好了,燕妃娘娘她见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