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猛然抬头撞进一双蒙尘的星子——他的睫羽轻颤着,却不妨碍眸光淌成春溪。
“念念,时宁……”萧锦羡的指尖点在孕肚,气息微弱。
舌尖尝到久未饮水的咸腥,他想抬手,却扯动身上的伤口。
温念之的应答被呜咽绞碎在喉间。
她将脸埋进他的胸前,感受着心脏渐强的搏动。
晨光透过破旧的窗棂,将两人的影子钉在土墙上,宛如一幅褪色的合卺画。
他在昏迷的时候都听到了,她有了他们的孩子,还取了这么美的名字。
他一定要快些醒来,他想。
他迫不及待地想亲眼看看他勇敢的姑娘,长途跋涉下,她有没有受苦,有没有受伤,有没有受欺负……
她一定急坏了……
可他又担心,这一切都是梦。
而当他真正睁开眼睛时,身上的疼痛让他立即清醒——这不是黄泉路上的幻影。
他的姑娘真的踏着尸山血海寻来了,还带着他们的时宁。
萧锦羡轻轻揉着她的头发,声音低低的,依旧十分虚弱,“我答应过你,不会再抛下你。念念,这次我没有食言……”
她埋在他怀里,放声大哭起来。
萧锦羡尽力坐起来,靠在床头,他将她搂在心上,任由她的泪水染湿他的前襟。
温念之忽而想到什么,忙抹了一把泪,“你是被杜大叔救回来的,大叔大娘是好人。老天眷顾我,才叫我一路东行,这般顺利地寻到你。萧锦羡,你要赶紧好起来。外头乱套了,不止是我和时宁需要你。”
她指向草屋外的河山,苍茫大地被战后的血腥气席卷,“他们也需要你。”
萧锦羡忍不住又将人搂入怀中,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,“容我自私片刻,现在,是我需要你。”
他回忆起当日血淋淋的一幕。
城墙轰然塌陷,他亲眼见着那名少年被弯刀割开了喉咙。
他的亲卫,被钉在残垣断壁上。
苏豫在混乱中亦是不知所终。
拓跋宣的狼骑清理战场时,误将他一并拖入乱葬岗。
他是在死人堆里睁开眼睛的,左肩的伤口已经溃烂,腹部刀口隐约可见脏器。
他费力脱下那身粉碎的战甲,试图站起来,可他太痛,太难受。
他没有力气,只能绝望地看向头顶的天空,想起了他心爱的姑娘。
狼嚎刺破夜幕。
“念念,等我……”他小声呢喃着,然后缓缓闭了眼。
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着他,他不知道温念之口中的杜大叔是如何将他带回来的。
他总算做到了,没有再抛下她。
此刻,顾不得疼痛,他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,片刻都不想松开。
良久后,萧锦羡道,“我听你的,好好养伤。念念,我们都要好好活着。”
暖阳洒在炕头新铺的干草上。
屋檐下有残雪融化滴答落下,像一串清脆的晨钟。
炭盆余烬泛着暖红,混着药石苦香在屋内流转。
屋外,一只麻雀啄开积雪,露出底下嫩绿的草芽——寒冬将尽,春意已悄然萌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