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德二年(619年)闰二月中旬,李渊在御书房召见心腹大臣议事。"李轨盘踞凉州,实为心腹大患。"
李渊指着舆图,"不如借吐谷浑之力……"
裴寂会意:"陛下英明,慕容顺正是最佳筹码。"
前面章节我们讲过,两个月为前,唐朝朝廷派遣张俟德前往凉州册封李轨为王,李轨在张俟德未到达之前,便召集他的群臣在其王府中商议此事。
李轨说道:“唐天子是我的李氏族兄,如今已经在长安京城正式登基。一个姓氏不能自相争夺天下,我想去掉帝号,接受他的封爵,诸位认为可行吗?”
在隋末群雄割据的背景下,李轨于河西地区称帝,建立凉国。然而,面对唐朝的崛起,李轨政权内部因人心不齐,利益矛盾重重。进入619年之后,李轨已感觉道自己在统领一个国家中力不从心,在综合各方考量,他还是愿意去掉帝号,接受唐朝封爵的。
此外,他表态归降唐朝的背后,还有着有着深刻的政治、军事和现实考量。
在实力对比上,李轨虽在河西地区称帝,但其势力范围有限,实力远不及唐朝。唐朝在李渊父子的领导下,已在关中地区稳固根基,并展现出强大的军事和政治能力。李轨深知自己难以与唐朝抗衡,因此选择归顺,以避免不必要的冲突。
于是,李轨便找了一个与李渊同属李氏家族的理由,提出“一个姓氏不能自相争夺天下”的观点,试图争取凉国众臣支持,归顺唐朝不仅可以避免战争,还能保全自身利益,同时维护家族的团结。这一选择既符合道义,也有助于减少内耗。与其顽抗到底,不如主动归顺,以换取唐朝的认可和封爵。这样,他不仅能在名义上保住地位,还能继续在河西地区拥有一定的权力和影响力。这种政治上的妥协,既是对现实的承认,也是对自身利益的保护。
结合当时李轨的内部统治并不稳固,其政权内部存在反对势力,外部又面临唐朝和其他割据势力的威胁。归顺唐朝成为他应对内外压力的现实选择,,他希望通过归顺能够稳定内部局势,同时借助唐朝的力量抵御外部威胁。
尽管李轨表达了归顺的意愿,但这一计划并未成功实施。其政权内部的反对势力强烈抵制归顺,而唐朝对李轨的诚意也存有疑虑。
在李轨建立的凉国政权中,吏部尚书曹珍是核心成员之一,深受李轨信任。他不仅在政治上扮演重要角色,还在军事和决策方面发挥了作用。
曹珍听了凉王的表态,提出了不同的意见,他说道:“隋朝失去了天下,现在天下人都起来争夺它,称王称帝的,岂止一个人!唐朝占据关中,凉国占据河右,本来互不干扰。况且您已经做了天子,为什么又要自我贬黜!如果一定要以小事大,那就请按照萧瑀侍奉魏国的事情为例。”
隋末唐初,天下纷争。割据凉州的李轨面临唐朝压力,其谋士曹珍以萧瑀侍奉西魏之事劝其勿降,这一历史典故的运用蕴含深刻的政治智慧。
从历史背景对比来看,萧瑀身为梁朝宗室,国破后入魏;李轨割据一方,面临唐朝压力,二者处境相似。当年西魏、北周与南朝对峙,正如唐朝与各割据势力并存,政治格局如出一辙。
曹珍以萧瑀为例,意在说明三方面的问题。其一,萧瑀虽仕魏,仍保持梁室尊严,暗示李轨应维持凉州独立;其二,萧瑀在魏国积蓄力量,建议李轨静观其变;其三,萧瑀以华夏正统自居,强调凉州的文化独立性。
从实力对比看,凉州兵精粮足,可效仿萧瑀周旋;地理位置上,凉州相对长安地处偏远,易守难攻;民心方面,凉州百姓支持李轨,投降恐失民心。这些现实条件为李轨保持独立提供了可能。
而且萧瑀在魏国保持影响力,最终促成隋朝统一,这一经验值得借鉴。曹珍以此警示李轨,过早投降恐失主动权,保持独立可待价而沽。
最终,李轨听从了曹珍的建议,派遣他的尚书左丞邓晓前往长安城入朝觐见唐朝皇帝,临行前,李轨叮嘱道:"你此去长安,务必探明李渊真实意图。"
邓晓领命,于武德二年(619年)五月携西域宝马、美玉等贡品启程,使团百余人经秦州(今天水)、凤翔等地,避开薛举控制区。七月,邓晓抵达长安。
七月十五日,长安城太极殿朝会之上,鸿胪寺卿郑元璹向皇帝李渊汇报了李轨派遣使臣前来觐见一事。
唐初,负责接见其他割据势力使臣的主要部门是鸿胪寺,主管官员鸿胪寺卿为正三品,总领事务少卿为从四品上,协助处理相关事务。下属机构典客署负责接待事务,司仪署掌管礼仪
武德二年由郑元璹担任鸿胪寺卿,他在接待外交使臣时,重要使臣由宰相陪同接见。日常事务由少卿处理。首先便是查验使臣身份文书,安排馆驿住宿。使臣先至鸿胪寺报到,由典客署官员引导入宫。
程序走完之后,在朝廷朝会上,皇帝接见使臣,使臣献上国书、贡品等,之后,皇帝一般会赐宴、赏赐使臣。后续会安排使臣参观长安名胜,进行贸易洽谈。
但是,使臣要绝对听从唐朝朝廷采取的安全措施,使臣出入有禁军护送,还要限制活动范围。礼仪要求也非常严格,必须着正式朝服,严格遵守朝会礼仪。在两国文书管理上,国书需经中书省审核,副本存档鸿胪寺。
皇帝李渊听闻小老弟李轨派来使臣,非常高兴,批准第二日在朝会上接见邓晓。
七月十六日,太极殿上,邓晓跪伏在地,双手高举漆盘,盘中盛着李轨亲笔书信,殿中群臣屏息凝神,大殿内静的连心跳声好像都能听到。黄门侍郎陈叔达上前双手拿取书信,转身沿殿中御道双手捧持,保持书信高于胸口,快步至御前交给内侍监(朝堂上的太监),内侍监接到书信后,双手举托书信,毕恭毕敬的呈献给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李渊。
李渊展开信笺,只见上面写道:"皇从弟大凉皇帝臣李轨,谨拜表于大唐皇帝陛下:
“自隋失其鹿(鹿意指“天下”),天下鼎沸。轨承凉州父老推戴,不得已而称尊号,实为保境安民之计。今闻陛下已正大位,不胜欣忭。然凉州僻处西陲,与关中相隔千里,本不相扰。轨虽不才,亦知"兄弟阋于墙,外御其侮"之义。愿与陛下永结盟好,共保太平。
至于官爵之授,轨窃以为凉州百姓,皆隋之遗民;轨之帝号,亦隋之旧制。若遽改之,恐失民心。伏惟陛下明鉴。
谨遣尚书左丞邓晓,奉上西域良马十匹,美玉二十方,聊表寸心。伏愿陛下龙体康泰,国祚永昌。大凉皇帝臣李轨顿首再拜"
李渊读罢,脸色骤变。他猛地将信笺掷于地上,怒喝道:"好个李轨!既称臣,又妄自称皇帝,这是何意?!"
裴寂赶忙上前拾起书信,细看后进言道:"陛下,李轨此举,分明是阳奉阴违。既想与大唐修好,又不愿放弃帝号,实乃首鼠两端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