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第46章 码头的日子(2 / 2)役使雷霆首页

三日后,方七杀在茶摊听见更邪乎的传闻。"那日河伯眼里喷火!王三回家就起疹子,浑身蚂蚁纹路!"他抿着粗茶暗笑,昨夜用混沌诀在王三背上烙的蚂蚁图,够那泼皮痒上三个月。

谷雨那日,新来的刘主簿要重签契书。方七杀蹲在角落搓麻绳,神识却锁着官靴上的蟒纹。"每月五百文,不签的按流民处置!"朱笔落下时,江面忽起怪风,卷着鱼腥味的旋风把契书撕成碎片。

"河伯发怒了!"老赵带头跪下,码头呼啦啦跪倒一片。刘主簿强装镇定:"装神弄鬼..."话音未落,三只乌龟爬上官案,在砚台里蘸墨爬出个"贪"字。方七杀在船帆后憋笑,这招还是跟母亲学的驯兽诀。

端午前夜,二十名官兵突袭码头。方七杀正在舱底补渔网,听见甲板传来哭嚎。黑虎被按在船帮上,腰牌掉进江里。"搜!定有人装神弄鬼!"总兵挥刀砍断缆绳。

方七杀指尖轻弹,被斩断的缆绳突然活过来缠住总兵手腕。江面腾起丈高浪花,浪尖托着块刻字石碑——"苛政猛于蛟"。这招水遁术耗了他些许灵力,好在碑文是用鱼骨拼的,天亮自会化去。

七月半鬼门开,王三又带着新契书来了。这次请了青云观道士坐镇,符纸贴满码头。"河伯也得听天师号令!"桃木剑刚举起,符纸突然自燃成绿火。老道吓得扔了法剑:"无量天尊!此间有真神!"

方七杀蹲在货堆后啃烧鸡,鸡骨头摆成困龙阵。昨夜他摸进青云观,把老道画的驱鬼符全换成了引雷符。此刻乌云压顶,雷光追着官差劈却避开工友,码头霎时跪倒一片"河伯息怒"的哭喊。

中秋夜,方七杀被工友们簇拥着敬酒。"怪事,自打河伯显灵,咱码头再没闹过邪。"黑虎嚼着月饼嘟囔。老赵神秘兮兮地掏出土偶:"我请了河伯神像!"方七杀瞥见那歪鼻子土偶,差点喷出桂花酿——分明是按那日他施法浮现的河伯模样捏的。

霜降那日,方七杀在船底刻下最后一道辟水咒。官府告示撤走了,永昌中介的牌匾裂成三截泡在江里。黑虎拍着他肩膀说"兄弟运气真好,以后就不再涨例钱",方七杀望着江心漩涡微笑。那底下镇着王三的账本和刘主簿的乌纱帽,裹在龟甲里千年不腐。

腊月廿三祭灶日,码头突然飘起金箔。方七杀混在人群里仰头,看那些金箔拼成"安民者昌"四个大字。这次他没用半分灵力——全城百姓自发的供奉,比任何仙术都耀眼。小六子往江里扔糖瓜时,方七杀悄悄把河伯神像的眼珠换成鲛人泪,往后百年,这码头再没淹死过人。

王三的镶金牙如今只能啃硬窝头,当年耀武扬威的"永昌中介"招牌,早被船工们劈了当柴烧。码头税吏递名册时手不抖了,泼皮们经过货仓都绕着走——自打刘主簿半夜梦见河伯索命,官府的铁尺再没沾过码头灰。黑虎的铜钱袋鼓得能砸晕野狗,老赵家崽子穿着新棉袄在学堂摇头晃脑,就连最蔫巴的船工都敢在酒肆赊账:"月底结!"河风里飘着酱肉香,混着新漆的乌篷船味,吹散了积压二十年的霉晦气。

端午的雄黄酒还没散味,黑虎家的红绸就挂满了码头。方七杀蹲在桅杆上系红布条,混沌灵气顺着麻绳渗进木纹——往后三十年,这艘货船撞上暗礁也沉不了。老赵在船头摆开三十六桌流水席,酱肘子的香气勾得对岸野狗直刨地。

"七哥,接着!"小六子甩来坛女儿红,泥封上还粘着河底青苔。方七杀拍开酒坛时暗运离火诀,琥珀色的酒液腾起温热蒸汽。黑虎的新娘子刚下轿,突然有喜鹊叼着金丝枣落在盖头上,观礼的船老大们直呼吉兆——没人看见方七杀袖口飞出的半粒碎银。

七月流火,老赵家双胞胎的满月酒摆在了货仓。方七杀用霉豆子酿的酱油画出北斗七星,腌菜坛子自动排成九宫阵。喝高的工友们拍着胸脯:"咱码头风水旺人丁!"只有黑虎盯着方七杀裱在墙上的百子图犯嘀咕——画中孩童手里拿着拨浪鼓,这小子画的这么好?

中秋那夜,八十张八仙桌从码头排到洛河桥。方七杀揉面时掺了桂花灵露,蒸出来的月饼咬开能拉出三丈金丝。小六子举着月饼追自家崽子:"吃了能中状元!"突然刮起的旋风卷走月饼,稳稳落在青云观供桌——翌日满城都在传码头出了文曲星。

腊八粥香飘过三条街时,方七杀在粥棚布了道暗阵。泼了热粥的乞丐忽然腿脚灵便了,偷蒜头的孩童迷路三圈又转回自家门前。黑虎舀着掺了当归的腊八粥嘟囔:"邪门,今年愣是没人伤风。"老赵的烟锅在雾气里忽明忽灭:"河伯改行当菩萨了?"

除夕守岁,十二艘货船拼成水上酒楼。方七杀踩着冰面撒糯米粉,洛河竟整夜未封冻。醉醺醺的船老大们对着冰层下的锦鲤许愿,没人发现鱼群正摆出"五谷丰登"的字样。子时爆竹炸响时,方七杀将三年来积攒的铜钱化作金粉,混着雪片洒向全城鳏寡——开春时乞丐们突然都做起了小买卖。

最热闹当属二月二龙抬头。六十条汉子光着膀子扛起十丈龙舟,船头方七杀系的红绸带无风自动。当龙舟划过当年镇压贪官的江段时,船底突然浮起万千萤火——却是方七杀早年埋下的混沌灵种开了花。岸上妇人纷纷摘花簪鬓,说来年定生大胖小子。

端午前夕,方七杀在船坞后栽的葡萄架结果了。黑虎闺女抓周时,爬过满桌物件直奔葡萄串——紫玉般的果实里凝着星辉,咬开汁水竟带酒香。满月宴上,老赵醉醺醺地拉着方七杀:"七哥该成个家了..."话音未落,河面跃起对锦鲤,鱼尾拍水声恰似喜炮。

八月秋闱放榜,码头破天荒出了三个童生。方七杀题在货仓的《千字文》被当祥瑞供起来,纸角还粘着当年包胡饼的油渍。知府大人来巡视时,他躲在人群后弹指,官帽上突然落满槐花——那正是三年前母亲送别时撒在他发间的品种。

小雪那日,码头办起了学堂。方七杀用炭条在船板上画的河图洛书,被老秀才当成上古碑文研究。黑虎崽子们背书的声音混着浪涛,竟暗合玉清宫早课的韵律。散学时,每个孩童兜里都多了块麦芽糖——甜味里掺着开窍的丹药,却化在舌尖像最寻常的饴糖。

腊月二十三祭灶,方七杀在糖瓜里揉了桂花蜜。当年被他治好的卖炭翁孙女,如今已能踩着冰面送灶糖。当糖瓜粘住灶王像时,全城灶火突然转青——正是方家村祛秽净火的颜色。方七杀望着万家青烟轻笑,三年光阴在他掌心凝成颗露珠,滴进洛河漾起永不停息的涟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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