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之倚在黄花梨雕花榻上,羊脂玉佩的裂痕硌着指腹,恍惚又见花船幔帐垂落的金丝穗。
那夜沈知凝醉眼潋滟,松垮的藕荷色襦裙领口滑至肩头,他中药的灼热呼吸正烙在她锁骨那点朱砂痣上。
“回大公子的话。”落雪跪在青砖地的阴影里,玄铁面具映着烛火跃动,“那夜侯府人多眼杂,可都只是聚集在自己的画舫上,所以并未有人见过谁去过湖边的那艘花船......”
玉佩突然坠在紫檀案上,惊得巧巧扑棱翅膀。
裴之望着笼中炸毛的鹦鹉,忽然想起来小侯爷也送给了她一只雪白的雀儿。
“继续查。”他站起身来,桂花糖的甜腥在喉间翻滚,“若是有什么线索,第一时间告于我。”
落雪恭敬答是,却在关门时不小心将烛火煽动。
案上的油灯忽的噼啪炸开灯花,照见案头《诗经》批注旁的墨渍——“有美一人,清扬婉兮”。
那日沈知凝沐浴完来他书房受训,发间茉莉香混着少女体温,熏得男人誊错半卷《卫风》。
夏末一到,就临近了翰林院学末考试的时间。
书院也趁机放了一段时间假,所以府中除了要正常上朝述职的人之外,便只剩下了裴念安他们这些还在上学的孩子。
方梨捏着手帕,靠在美人榻上,脸上全是惆怅。
虽说上次她给表哥下药并未被人查出来,但终归自己也没得手,可现在她却碰到了更棘手的事。
她扶了扶鬓间的发簪,对站在一旁端着玉盏的桃蕊问道:“祖母真是这么说的?”
桃蕊点了点头,“老夫人确实叫您去福寿堂,但是看起来心情不错,应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...”
方梨撇了她一眼,转而眸子沉了下去。
她本来就因为下药失手的事有些生气,见桃蕊这么说,更是有些草木皆兵。
催情药是自己偷偷去胡商那买的,就是为了避开耳目。
在这府中,她能信的只有自己。
“哦?你的意思是我犯了什么滔天错事?”
少女说这话时挑了挑眉,桃蕊却吓得跪到了自家小姐脚边。
她跟了小姐这么多年,自然是知道她的性情,别看小姐平时文文弱弱的,生气起来那真是比二夫人还要狠些。
桃蕊哆哆嗦嗦地开口,连嘴唇都在打颤,“小..小姐,奴婢绝不是这个意思...”
“那你是什么意思?还是说我现在失势了,你不想在我这待了!”
地上的人立马求饶道:“奴婢只是觉得老夫人今日这么高兴,说不定有什么喜事...”
“小姐千万不要动怒,奴婢知错了。”
方梨从美人榻上起来,慢悠悠地理了一下衣裙,侧首看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。
“既然知道错了,那还不去领罚?”
桃蕊的身体抖了一下,但还是站起身来答是。
福寿堂的穿堂风掠过檀木屏风时,沈知凝刚好跨过台阶,身上的流苏穗子随着风也飞舞起来。
方梨站在门前,见到她,眼神中充满不善。
“你来干什么?”
沈知凝眨巴着那双水灵的眼睛,无辜的看向她,“表妹说的这是什么话?我能来这儿,当然是祖母的意思。”
方梨轻“啧”了一声,不屑感也涌了上来。
要不是她撺掇自己去向祖母提她与表哥的婚事,祖母哪会勃然大怒,将她禁足在院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