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院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不急不重地脚步声,她低头褪至花窗内,恰见裴之的青色衣角掠过石阶,衣摆处沾着几片竹叶。
“表哥可还有再说什么?”
玉珠摇摇头,“表少爷什么也没说,只是嘱咐这荔枝不宜放久,否则会影响口感。”
沈知凝低头不语,袖中手指却无意识摩挲着雪团毛绒绒的羽毛。
此刻西院内,方梨正跟在裴念安身后替她挑选着宴会那日要戴的簪花,当瞧见她妆奁底部那根碧玉簪时,口中却似不经意道:“听闻谢夫子最近又得了圣上赏赐的不少好东西,想来宴会那日定会带给表姐。”
这话让裴念安指尖微顿,随即她下巴就扬了起来。
“我身为裴府的嫡长女,什么好东西没见过?”
虽然是这么说,但她心底还是因为方梨那句话泛起阵阵涟漪,于是她心下一动,妆奁最深处的那根碧玉簪便斜斜插在了鬓边。
方梨讪讪地笑了一下,“表姐说的是,是梨儿眼界太浅了!以夫人对姐姐的宠爱程度,那自然是从小绫罗绸缎都穿腻了。”
菱花镜里映出裴念安鬓边那抹碧色,铜绿暗纹衬得玉簪愈发通透。
她扶着妆奁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收紧,面上却笑得天真:“不像我,父母早亡,根本没见过多少好东西...就连表姐最普通的簪花对于我来说,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。”
听她这么说,裴念安瞬间就觉得自己比她高贵了不少。
于是随意取出一朵簪花来说道:“喏,赏你了。”
她将鬓边的碧玉簪扶正,满不在乎地看了身后的人一眼,“这些玩意儿我多的是,现下送你一个,等宴会那日,你可别寒碜至极,省得让旁人说我们裴府亏待你!”
“多谢表姐赏赐,梨儿日后定当为姐姐马首是瞻。”
方梨捧着那支鎏金缠枝海棠簪退到阴影里,指腹反复摩挲着花瓣边缘的鎏金纹路。
窗外忽有风掠过廊下的铜铃,叮咚声里混着裴念安对镜梳妆的碎语:“明日让绣房再送两匹浮光锦来,总要配得上新打的点翠璎珞…”
暮色渐浓时,西跨院忽然热闹起来。
听说是二夫人不知从哪寻了个大夫,用手一摸,便说春桃肚子里的是男孩。
这下柳青青可高兴坏了,补品金银更是不要钱似地往锦玉轩送去,还专门派了个嬷嬷过去伺候春桃。
对于裴府这样的大家族来说,多一个人,便能在日后多分一份家产。
横竖她已经动了去母留子的念头,且就先让那小蹄子快活几日。
等到肚中的孩子一落地,她便寻个由头将她赶出府就行了。
柳青青满脑子都是孩子出生后的欣喜,就连自己女儿给她请安时也念叨着这事。
裴书臣却不以为然,他本来就不喜欢春桃,之所以能容纳她做自己的小妾只是因为稳住母亲罢了。
这下听到是男孩时,他却动起了将孩子打掉的念头。
即使永贵满脸愁容,他也坚持要男人去郊外的药铺买些打胎药回来。
既然他已和表姑娘绝无可能,那这孩子注定也不是爱的结晶。
何必生他来世间受苦呢?